作者：文嵊

　　二哥在郊区买房子几年了，前几天去他家小住几日，看到一件事情，令我感慨。

　　一天晚上我要洗澡，发现洗手间墙角有几个红色塑料盆和桶。水盆直径在50-60公分左右，很像我们以前在潮汕老家时给小朋友洗澡用的那种水盆。水桶则是以前读大学时常用的那种。我的侄子侄女都已长大成人，家里也没有小朋友，一时想不明白这些盆和桶是用来做什么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正要漱口，发现盆里桶里都装满水。边上放着一个水瓢。我终于知道这些水盆水桶的用途——二哥家把用过的水装在里面，进行二次利用。

　　以前常常听说生活用水“中水”二次利用的事，但也不知道如何行动。后来有一年去日本旅游，发现他们几乎所有旅馆冲水马桶的储水箱上，都有一个洗手用的小水龙头。这个小水龙头流出来洗手的水，洗完后又给收集到储水箱里，用于冲马桶。那个时候感叹日本人重视节约用水，也感叹他们的奇思妙想。

　　我想，二哥节约用水，或许是他一贯的作风——为了节俭吧。我问他是不是这个原因，他说差不多吧。

　　二哥和大哥一样，从小为了让我们下面几个弟弟有书读，听了那个时候小伙伴的话，不顾父母反对，早早就跟着大人做事，赚钱帮补家用。十来年前二哥一家来深圳，由于来得晚一些，立足相对不容易。他开过干货店，开过网吧，最后在一个熟人企业打工。开干货店时，常常遇到有些采购商暗示他送回扣，他跟家人商量后，决定不做这样的生意。后来在一个偏僻地方开了一个网吧。为节约成本，自己住在店里，只请一个小弟帮忙打理技术方面的事务。其他所有日常，比如做两个人的三顿饭、小水吧进货乃至清洁打扫等，都是他一个人包了。网吧经营不理想，一方面是附近企业人数锐减，另一方面是二哥不愿意违规经营，比如让小孩进入等。网吧关门后，二哥去了一个熟人的企业打工，晚上下班后兼职帮朋友开货车送货。家里人发觉，二哥换这种工作方式后，虽然挺累，但挺开心。每当大家劝他不要太累时，他总说这样赚钱虽是鸡啄米，但赚得心安理得，所以不觉得累。

　　二哥是一个耿直、认真的人，说“差不多”就意味着不全是。正在我想继续问时，他拿出一个牛皮信封给我，说里面三万元，还我借给他买房子钱。我说当初讲好这钱是我家出的心意，不用还的。二哥语气坚定地说，一定要还的，现在不用交房租，家里慢慢有点存款了，你们也是拿工资的，开销不少。不还我一直记着，还了就不用老是想起。

　　我跟二哥说，你也犯不着为了还钱连一点水费都要省。二哥说，该用则用，能省则省。我问二哥，盆里的水是怎么倒进去的?他说很简单，冲凉的时候站在盆里不就可以了，一个人冲凉用去的水还不少，很容易把盆和桶都注满。我说太占空间了吧，二哥说水盆和桶有大有小，水用完就可以套在一起。我赞叹不已，二哥的这种办法虽然原始，但和日本的比起来还更省事，节约的水还更多。我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

　　我们正说着，二哥的微信响了几下。二哥看了一眼，说小朋友开始交这个月的家用了。我问，他们这么自觉啊?二哥说，是啊，我叫他们别交，但他们还是坚持要交。我跟二哥说，孩子们坚持要交家用，不就是和你坚持要还我钱一样吗。

　　二哥听吧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了。突然想到一句著名的潮汕俗语——屋檐水，点点滴，无差池。这句话意思是，好家风世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