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時間，攔截「驢友」團隊17批次，勸返「驢友」80余人次！日前，武夷山國家公園江西、福建管理局聯合開展專項行動，對武夷山主峰黃崗山核心保護區以及過風坳至獨豎尖K2路線區域內「驢友」非法活動進行了集中整治，上演了一場現場版的「生態守衛戰」。

    「驢友非法穿越」問題，在江西武夷山由來已久，且持續多年。隨著國家公園的管理漸進漸深，解決這一棘手難題也被提上日程。值得關註的是，2025年江西省兩會期間，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將「構建武夷山國家公園『驢友非法穿越』問題協同治理機製」寫入年度工作報告，這場持續多年的「貓鼠遊戲」正式進入法治化破題新階段。日前，我報記者深入武夷山國家公園（江西片區）實地采訪，一探破局之道。

    為何要堵？秘境之殤

    2024年12月10日晚上8時許，一場緊急聯合救援正在開展。江西管理局接到福建紅十字會的報警電話：一位愛好拍攝的驢友在武夷山國家公園江西片區內走失，已經斷聯兩個小時。

    了解情況後，江西管理局當機立斷聯合當地政府、救援隊、武警等多部門，出動40多名工作人員連夜上山排查搜救。歷經六小時後，於淩晨兩點，終於在半山腰處找到了走失者。工作人員當即帶人下山，進行教育勸導……

    這樣的工作流程在工作人員看來已是非常熟悉。自國家公園設立以來，江西武夷山聲名大噪，每年前赴後繼試圖征服武夷之巔的驢友人數暴漲。江西片區共辦理5起行政處罰案件，全都是「驢友」擅自登山的案件。據江西管理局工作人員透露，2022年江西片區勸阻驢友9批次134人，2023年勸阻驢友37批次310余人，2024年勸阻驢友61批次460余人。

    這座莽莽青山何以對驢友有如此的吸引力？

    眾所周知，武夷山國家公園，以其豐富的生物多樣性和獨特的自然景觀而聞名，是目前全國唯一地處世界自然和文化雙遺產地的國家公園，具有世界同緯度帶現存最典型、面積最大、保存最完整的中亞熱帶原生性森林生態系統，是黑麂、黃腹角雉、白頸長尾雉、金斑喙鳳蝶等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在國內重要的分布區。

悠閑的黃腹角雉

    更值得註意的是，武夷山脈的第一高峰黃崗山、第二高峰獨豎尖就分布在該區域內，這也是驢友們穿越華東K2線的必經之地，在驢友界可謂是久負盛名。

    然而這份吸引力，對於武夷山國家公園來說，卻並非全然好事。

    江西管理局工作人員直言，當前對維護江西片區安全最不利的因素之一就是「驢友」問題。江西片區核心保護區內有許多地區無信號，加之「驢友」往往「偷偷進村」，半夜登山，難以防範之余，極易出現人身安全事故。其次，驢友常選擇幹燥、天晴時期登山，有時甚至在野外生火，森林火災隱患極高。再者，驢友無序的人為活動也極易對江西片區內珍稀的動植物資源和生境造成破壞。有的「驢友」登山後還將有關圖文、視頻發布至互聯網，影響惡劣，給防護工作帶來極大壓力。

南方鐵杉（張彩霞 攝）

    「這些由人為因素引發的生態安全隱患，給國家公園的守護工作帶來了極大的挑戰，必須把解決驢友非法穿越問題擺上日程。」這也是武夷山國家公園江西管理局局長範強勇一直縈繞心頭的課題。

    如何去堵？人法共治

    毋庸置疑，這是一項艱難的工作，也是江西管理局工作人員時刻繃緊的一根弦。

    90後巡護人員郭洪興，在江西片區工作已有15年，在常年和驢友的鬥智鬥勇和交鋒中，已經摸透了驢友上山的習慣和心理。

    「比如冬季是驢友上山的高發期，幾乎每周都能堵到人，他們大都選擇周末登山，有主要的三個登山方向……」談及應對驢友上山的經驗，郭洪興娓娓道來，為阻止驢友非法穿越，江西管理局采取線上勸阻、線下蹲守巡查、聯合執法相結合的方式。

    線上組團盡力勸導。工作人員會常態化在幾個驢友常用的APP、小程序等社交平臺進行關鍵詞瀏覽搜索，發現組團信息時及時勸導，並說明國家公園情況。

    線下蹲守則更為艱難。江西片區範圍大，管理局人手有限，在驢友人數暴漲的冬季，工作人員只能在幾條必經之路上蹲守檢查，再輔以定時巡查。「那時候每周五就要帶著睡袋或帳篷睡在馬路邊，零下十四五度的天氣，基本只能起到避風的作用，需要輪流守夜，幾乎是徹夜不眠。」郭洪興說道。

    一人行快，眾人行遠。江西管理局還在聯合執法、協同治理上多下功夫。

    局地聯動。為築牢國家公園生態屏障，江西管理局與屬地縣、鄉鎮、村（居、場）組成聯合保護委員會，建立情報共享機製，實現基礎信息與資源的深度融合共享；縣公安局、縣檢察院、縣法院在江西片區分別掛牌設立森林公安警務室、巡回審判點、檢察官辦公室，成立生態修復司法實踐基地，形成聯合執法網絡；同時組建巡護隊伍，建成聯查、聯堵、聯防、聯控「四聯」巡護機製，共同構建預報、預警、預演、預案「四預」體系，協調開展相關災害預警和緊急救助等應急工作。

黃崗晨光（徐新宇 攝）

    贛閩聯動。為推動「一山共治」，江西福建兩省分別製定頒布了《江西省武夷山國家公園條例》《福建省武夷山國家公園條例》，這是全國首例世界文化與自然雙重遺產省際協同立法。《條例》中設置了推動贛閩協作專章，建立省際協調機製，同時對國家公園範圍內允許開展的活動、相關處罰標準進行了統一規範，讓贛閩兩省生態保護共用同一把標尺。

    此外，為協同治理「驢友非法穿越」問題，江西省法院、上饒中院、鉛山縣法院、省林業局、江西管理局等部門聯動，促使驢友常用APP開發公司下架非法穿越導航路線信息2200余條。

    化堵為疏！共生之道

    但同時，範強勇也深刻地認識到，堵不是長久之計。如何破局驢友非法穿越問題？守著這座森林寶庫，如何做好社會效益、生態效益、經濟效益的平衡與轉換？

    他心裏冒出一個念頭——「不如化堵為疏」。與其單獨靠「圍堵」來約束公眾行為，不如引導公眾主動親近自然，搭建公眾與自然深度互動的橋梁，化「要我保護」為「我要保護」，進而自覺踐行生態文明理念。

自然教育——戶外觀鳥課程

    巧用多元化自然教育，就是江西片區正在推行的關鍵舉措。自國家公園設立以來，江西片區開展了30余次不同主題的大型自然教育活動，涵蓋了多種主題，如日常活動的「愛鳥周」「世界環境日」「全國科普日」，以及多項針對不同群體、不同地區的以「小寒節氣，探訪武夷」「感受昆蟲的魅力」「拾趣自然 邂逅武夷」等為主題的特色自然教育活動。線下活動吸引來自省內外5000余名學生參加，約1萬名群眾參與。

    江西管理局工作人員張彩霞表示，江西武夷山還製定了一系列具有江西特色的自然教育課程，如《「環保衛士」——綠水青山守護者》《探索奇妙的土地之旅：解開水土流失的謎團》《武夷山森林之歌》《一滴水的奇妙冒險》等。全新改造升級的宣教館集中展示了動植物標本700余件，還建有約1200米的生態科普小徑，可開展知識宣講、標本采集等多項活動。

    「國家公園是全人民共享的公園，應當承擔起科普的責任。」範強勇表示，江西管理局將通過科學測算江西片區環境承載量，適當開辟規劃自然教育研學線路，增設自然教育點，取締非法穿越路線，打造適合江西武夷山的自然教育活動和品牌。

    與此同時，執法管控也同步加嚴。隨著《江西省武夷山國家公園條例》的施行，江西管理局對驢友非法穿越問題也實行了更嚴格規定。如其中保護管理章節規定「禁止在規定區域外開展野外露營、攀巖、登山探險等活動」；在發展共享章節規定「訪客及其他人員違反法律、法規、規章和武夷山國家公園管理規定，導致自身危險需要救助的，應當承擔相應的費用」；在法律責任中規定「擅自進入武夷山國家公園核心保護區的，由武夷山國家公園管理機構責令改正，可以處二千元以上一萬元以下的罰款。」

    應對驢友非法穿越現象，僅是江西管理局多措並舉嚴守國家公園生態保護的一個生動例證。多年如一日的生態守護，讓國家公園的綠水青山更具底色，也讓村民們端起了「生態碗」，吃上了「生態飯」。

    離核心保護區最近的西坑村，現在幾乎家家都開了農家樂、民宿。每到夏季，家家爆滿，有的甚至需要提前十幾天預約。「其實就是環境吸引人。」西坑村村委副書記梁華，是村裏的致富帶頭人，對此也深有感觸，「每年來避暑旅遊的人數都在漲，現在村裏已經有70多家民宿，最多的人家光民宿收入一年就能達到20萬元。」

    良好的生態環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範強勇表示，下一步江西管理局將在職責範圍內聯合當地政府，助力山下民宿村改造提升，規範管理，打造康養旅遊體驗，用好打好武夷山國家公園品牌，最終將江西首個國家公園打造成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典範。（記者 郭美勤 黃淩媛 黃穎）

    頂圖：武夷山大峽谷（徐新宇 攝）